Snaprey

[授翻]Crumpled Papers

皱巴巴的信（Crumpled Papers)

 

原作：KathSilver

   

概述：当纽特发现自己感染了闪焰症时，在去世前他有一段很长的内心抗争路程。最艰难的部分是决定如何道别。

 

**烧页（Burned Pages）的前传

 

注：这是烧页（Burned Pages）的前传，我根据其他人的建议决定了要写的故事。 它同样很悲伤，就像它的续集一样令人心碎。 但它也很美，就像他们一样。

 

正文: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自从他在那条该死的隧道里从车上摔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那感觉就像被捏了一把，不过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当时他以为是那些碎玻璃刮破了自己的前臂，但当他们在这见鬼的迷宫边上徘徊着想进入最后的城市的这些天里，它只是变得越来越疼了。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

 

　　纽特一直告诉自己它最后会消失的。要是别人问他怎么了，他就敷衍过去。说他和其他人一样在努力解决这堆破事。于是他忽略手臂上泛起的阵阵寒意，也没理会随之而来的高烧。没有时间留给他生病了，他想。他记得温斯顿，他伤口上的感染扩散得那么快，自己应该也会一样吧。因为这些碎玻璃片弄破了他的胳膊。但他们更担心的是逃跑，而不是去检查伤口发现他被感染了。况且那只是他的胳膊，他们可以之后再解决这个，不是吗?

 

　　纽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一个人呆着，也知道布伦达和乔治就在附近绘制迷宫区域图，那儿离这很近。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必须得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必须要确定。

 

　　纽特就这样做了，他尽可能地独自一人，卷起袖子检查自己的伤口。但那甚至都不能说是伤口。这可不像温斯顿，如果他们给他的伤口消毒，包扎好，他也许会好起来。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这简直是他正在经历的一个噩梦。

 

　　纽特盯着那些黑乎乎的血管，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爬满他的手臂。他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一样。窒息般地，他大口喘着气，把袖子放下去，捂住嘴，不再让任何声音漏出来。泪水涌进双眼，在他脑海那片该死的沉默中，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

 

　“可我不想死。”

 

　　这不公平。他们都应该是免疫的，那他算怎么回事？这是个玩笑吗?还是他们实验的另一部分?他们当中真的有人免疫吗?纽特不像是被咬了。他身上连一道抓痕都没有。在一开始的恐慌和愤怒中，他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上什么也没有，除了那片像小蜘蛛网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扩张的血管，什么都没有。

 

　　压力,他们说。压力会让它成长，所以如果他能让自己保持冷静，那么也许他就能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去完成必要的事。他可以在死前去找民浩，报达民浩曾经给他的帮助。

 

　　哦，那算是帮忙吗。纽特在脑子里反复思考着——如果民浩只是把他留在迷宫里等死，那肯定要比这种缓慢的折磨快得多。这会是场持久的内心控制权争夺战。他不必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去，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彻底毁灭的，他只会是一个男孩，在林地里身处桎梏，孤独至死。那不是更好吗？

 

       纽特的视线从上方的天空转向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两人的腿在夜里随意地碰了碰，温暖而安静。在托马斯身边，纽特感到平静。 他可以假装他们都会好起来，一旦他们将民浩从他生活了六个月的鬼地方解救出来，他和托马斯就会有时间去实现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接触中所承诺的一切。

 

       如果民浩那天让纽特死在了迷宫里，他就不会遇到汤米。

 

       他不会知道被另一个人完全地、彻底地理解是什么感觉，不会明白被人们坚定无疑地永远支持着代表了什么。更不会理解手中另一人的手掌如何能重如锚与生命线，一个眼神如何能让人心跳如雷，破膛而出。

 

       纽特不会遇见汤米，也不会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所以他欠民浩的不仅是救命之恩，他还欠民浩整个世界和之后的一切。他欠民浩一个关于托马斯的机会——一个追寻的机会。

 

       每天晚上，当其他人像往常一样早已回去睡觉时，他们彼此挨坐在篝火旁，良久。纽特的内心挣扎着，他得告诉托马斯，他知道他应该这么做，应该告诉他一些事情。但他做不到。他怎么能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告诉托马斯他爱他?他怎么能在他爱上托马斯的时候，告诉他自己要死了？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纽特放任自己打量着眼前这个无与伦比、不可思议的男人，仿佛他的余生中再不会见到一般，默默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当他发现托马斯盯着他看时，他也会对上他的目光。纽特让托马斯注意到自己的偷瞄，而且还故意地擦了擦皮肤，然后保持着舒适的沉默。他设法让托马斯的世界里充满自己的身影，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给予的。

 

       如果他要死了，他至少能让托马斯尽可能多地感到快乐和希望。也许纽特是自私的，也许让托马斯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是不公平的，但是纽特不知道一个人死后会怎样。如果他要离开这个世界，那么他会带着关于托马斯的无数回忆，在漫长无尽的黑暗中为此坚守。

 

 

       然而，有些时候，他几乎脱口而出。纽特都快要说服自己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就这样接受这事实，他还没体会过托马斯的嘴唇覆上来时的感觉，也不知道当自己告诉托马斯他有多爱他时，他的眼睛会发出怎样的光芒。然而他每次都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知道把这段记忆留给托马斯会毁了他——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会是撕毁一切的痛。所以他没有。他拼命地咬着自己的舌头，几乎感觉不到他胳膊上跳动的疼痛。他想象着托马斯的样子作为盾牌，抵御着试图蒙蔽他的大脑的迷雾。

　　

    艾尔比。

 

    温斯顿。

 

    查克。

 

    托马斯。

 

    艾尔比。

 

    温斯顿。

 

    查克。

 

    托马斯。

 

    艾尔比。

 

    温斯顿。

 

    查克。

 

    托马斯。

 

    托马斯。

 

     汤米。

 

      这不公平。这根本不对。这么多人里为什么非得是他染上这见鬼的病毒?非要他遭受这种该死的被一寸一寸地腐蚀着大脑的感觉么。不间断的瘙痒，折磨，那种不停的敲打，敲打，病毒每分每秒在他的潜意识里敲打着要求入侵。他一直都是个好人!他已经从软弱里走出来了!他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身边的人——所以这就是他得到的感谢吗?被年轻时愚蠢的回忆击倒在地，这是他想要的?!难道因为他曾经渴求死亡，这世界于是姗姗来迟地满足了他的愿望?

 

       不。不，这是托马斯的错，不是他的。托马斯信任了特蕾莎，特蕾莎背叛了他们，把民浩出卖给了维克德。这都是托马斯的错，他才会这样——如果托马斯不相信她，如果他听了自己的话，他就不会去隧道里，他就会快乐地活着，他就不会他妈的这么生气——

　　

        纽特在他们经过一座建筑时猛地一拳打在墙上，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置身于的城市废墟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都太专注于托马斯了。他没脑子地往前冲去，实行又一个愚蠢的计划——

 

       一个拯救民浩的计划。一个挣扎出现的微小想法被他听到。他想救你的朋友，就像他想救所有人一样。这就是托马斯，纽特。你的汤米。

 

       炽热而强烈的怒意消退了一些，让他能够再次思考。集中精力，透过迷雾。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他可以再坚持得久一些。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亲爱的汤米，”

　　

　　“托马斯，”

　　

　　“亲爱的托马斯，　　

　   　我很抱歉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我爱你。”

　　

　　“我很抱歉，兄弟。我真的很抱歉。”

　　

　　“托马斯，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写的第一封信，所以很抱歉如果我把它搞砸了。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我应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有多需要你吗？我该告诉你我假装很有干劲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背后支持我吗？我很害怕，汤米，我真的很怕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准备。”

　　

　“我希望我能停下，在我们经历了这一切后，我会付出所有一切来使自己远离你。”

　　

　　纽特把刚写好的一张纸揉成一团，扔向墙壁，然后瘫倒在房间的地面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扼制着啜泣声，他不想吵醒任何人。他们不能看见他这红着脸，流着鼻涕的鬼样子，而且还被一堆又一堆皱巴巴的纸包围着，这些都是他尝试道别的痕迹。他找不到任何能用的，一张也没有。因为他只想告诉托马斯他有多爱他，可他从来没有亲口对托马斯说过这些话，怎么能把这些话写在纸上让他读呢?难道他要诅咒托马斯每晚都躺在床上睡不着，试图想象自己在说这些话时是怎样的语气吗?不，不，他不能那样对他。这封信是向他告别，让他感到自由，让他知道他会好好的，自己会在另一边等着他。可是没有什么是足够有力的，而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该是这样。从来不应该是这样。纽特低头看着面前的那张纸——只剩下这一张了。他只剩一次机会去做好这件事，去说一切该说的话。还有一次机会。纽特颤抖地喘着气，稳了稳身体。天很快就要亮了，又是一天的开始，可他不想因此被打断。他握着笔的手抖得厉害，他担心托马斯会看不懂他的笔迹，但只能这样了。随着内心向幽暗的深渊滑落，他开始写道:

　　

　 “亲爱的托马斯，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写的第一封信，当然我不记得进迷宫前写过没有。但即使这不是我的第一封信，也应该是最后一封。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害怕。至少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我怕病毒夺走我的记忆，这才是我最害怕的。所以我每晚都大声念出他们的名字：艾尔比，温斯顿，查克。我像做祈祷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然后记忆就像潮水般涌来。

　　

　　都是些小事。比如夕阳沉下高墙前，余晖挂在林间空地的那一刹那。我还想起了煎锅炖的菜，想不到我会那么怀念那东西。

　　

      我也记得你。

　　

　　记得你被装进笼子送进来，那时你惊慌失措连名字都不记得。但从你冲进迷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会追随你。我做到了，我们都做到了。

　　

　　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我也希望，当你多年后回首往事时，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未来在你手中，汤米。你一定能找到正确的道路，你有这个能力。帮我照顾好大家，也照顾好你自己，你值得拥有幸福。

　　

　　谢谢你做我的朋友。

　　

　　再见了，兄弟。

 

                                                                                            纽特。”

　　

　　纽特试了三次，终于用颤抖的手指成功把信卷进项链里。他只是为没有一滴眼泪沾到墨水把信弄脏而感到骄傲。

　

 

    “别骗我!”

 

       大片的氤氲里生命变得支离破碎，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化为众多的斑块，血迹，烟雾和恐惧模糊了一切。那一刻，是又见到民浩时的喜悦——那一刻，他仿佛驭风而行，生命好像在结束前又回到了原点。仿佛他不是跃向死亡，而是重获新生。再多些时间，让他能在他的生命被剥夺之前，从他的生命中拿走他能拿走的一切。他最后的清晰而完美的记忆是托马斯浮出水面，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的景象。一时间，纽特满怀希望。

　　

　“拿着它！”

　　

　“求你了，汤米，求你了。”

　　

　　纽特必须让托马斯带走那封信，他得拿着，那是他的全部，那是他最后的道别，天呐他不想就这么走他不想死他不想离开，神啊，如果你在那儿如果你正在听着我求你了不要这样结束。

　　

　　任何事，任何一切，除了这个。

　　

　　纽特最后看到的是汤米的眼睛，尽管他知道那双大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失落，但他只看到了那双眼睛在林地火光中的样子。它闪烁着欢乐、顽皮和好奇的光芒——而且充满了活力，承诺着若纽特同他一起生活，便也能分享这一切。纽特看到此情景轻轻笑了，放任自己往下落去，结果却在一个满是水的世界里又爬了起来，那里有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

 

      在那扇窗前，他可以注视，可以等候，直到他的汤米的到来。

 

-------------------------------- THE END----------------------------------

此篇属于Goodbye，Mate，共三部分（短篇）

1.Cumpled Papers

2.Burned Pages

3.A Thousand Letters